第1章 01

早上我打开水龙头时,发现流出来的是血。

我熟稔的抽出纸巾擦干下巴上的血迹。

接着倒出一大把药片囫囵吞了下去。

那药被我放在洗手台最显眼的位置。

但直到我死,我结婚五年的丈夫也从没注意到过它。

1

拿到化验单那天,我一时哭笑不得。

是该庆祝自己备孕三年终于怀上了,还是该哭诉自己得了癌症?

医生拿着诊断书,似乎是见我这么年轻,有些不忍,于是无力地安慰我。

「好好配合治疗,你还年轻……」

接着他便说不下去了。

我嘴角牵起一个微笑,点点头,双手接过诊断书。

「我知道的。」

「医生,我想问问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保守估计,五个月左右吧。」

出了医院,我转头去了读大学时最爱去的酒吧。

陆伯年说不喜欢我去酒吧,所以大学毕业以后我就再没去过。

但我要死了,我不想再理会陆伯年的看法了。

2

我坐在吧台上,思来想去还是只要了杯果汁。

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可我能活到她出世的那天吗?

或者说,我还有机会生下她吗?

我不愿想那么多,于是强迫自己看向酒池中央热舞的人们。

这时一个男人在我旁边坐下,眼神中满是打量和欲念。

「美女,一个人吗?」

我想起一个小时前陆伯年在朋友圈分享了一张用餐的照片,对面那双手上涂着红艳的指甲油,于是报复性的向男人点点头。

男人得到我的许可,放肆地在我的腰上揉搓。

干柴差点就要点着,我却感到胃里一阵翻涌,一把将他推开干呕了起来。

「妈的,真扫兴。」

男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踹了一脚椅子,骂骂咧咧地走开。

我越来越难受,跑进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走出卫生间门口,却撞上了我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才三个月没见面,你就迫不及待招惹别的男人了,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我看着陆伯年的脸,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所以他一直知道自己三个月没有回家。

我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难过,太多的委屈,但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心寒。

他没有看见我因为呕吐而变得苍白的脸色,没有看见我眼下的乌青,没有看见我甚至只敢点一杯牛奶。

他只看见我在勾引一个男人。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先回家。」陆伯年见我不说话,似乎妥协一般叹了口气。

但我我知道,他不是妥协,他只是为自己的漠不关心做一点补偿。

3

回到家,我和陆伯年相对无言。

他似乎有些生气,可他气什么呢?

气自己三个月了无音讯于是老婆在外面找男人吗?

良久,陆伯年似乎是忍受不了这种孤寂的气氛,于是带着些撒娇的口气问我。

「你是在气我一直不回家?」

「我不是有事嘛,最近这段日子公司业务很多,我每天都在开会。」

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撒谎,我笑得眼睛疼,但却浑身发冷。

他难道不清楚他用的哪张卡会给哪个绑定的手机发消息吗?

「陆伯年,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我既然能在外面勾引别人,就说明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一点意义了。」

陆伯年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了半天后才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出手指着我。

「沅爱晚,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说了我公司很多事。」

「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结婚时的半点模样!我真没想到你现在会变成这样,你就是一个妒妇!我跟你解释过了我公司的事情很忙,你为什么还要纠缠着这件事情不放!」

我静静的看着陆伯年,他的眼神闪躲了几下,最后泄气般的坐在沙发上。

「我什么时候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了?」

「陆伯年,你公司忙不忙,你应该比我清楚。」

陆伯年似乎被我拆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有些撕破脸皮的气愤,「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当然是因为公司忙才不回家。」

说完他沉默半晌,又站起身来走到我旁边。

「我知道,最近委屈你了,这样,等我这两天忙完了,我就陪你出去旅游,好不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伯年开始夜不归宿,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都不回家。

我上班也忙,因此没多想。

想去旅游这件事我三个月前就提起了,可他这三个月来不知道有多少次呆在别人床上。

每每想起这件事,我都会恶心到想要呕吐。

要不是那天手机上发来酒店服务扣费的消息,我还真是会信了他的鬼话。

看着这个我深爱五年的男人,我突然觉得他无比陌生。

「我没有无理取闹,陆伯年,什么会要你在离家几百米的酒店开?」

陆伯年的脸色变得铁青,被戳穿后的慌张和心虚展露无遗。

像个小丑。

「沅爱晚,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就给脸不要脸了,受不了你可以离婚。」

我们之间无可避免的再次爆发了争吵。

只是这次,我对争吵的结果不再抱有期望。

4

第二天我醒来时,陆伯年已经走了。

我终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光。

所谓的丈夫,为了自己的快乐出轨,却又不肯放弃背叛过的人。

看着地上摔碎的花瓶,我回想起大学的陆伯年。

他比我大三岁,我却以为我们是同届,还准备用加学分来诱惑他。

那时候的陆伯年看起来又单纯又善良,明明看起来那么高知,却好骗的不行。

我当天就拉着他去民政局领了证。

工作人员看我穿了学士服,还调笑我急不可耐。

五年真的好短,短到我竟然回忆不起其他的事情,脑子里只有「陆伯年」这三个字。

我起身打算去医院做检查,走到客厅才发现陆伯年居然在家。

「醒了?」

陆伯年坐在沙发上,正在仓皇地掐烟。

「……嗯。」

「我点了粥,你喝点吧。」

我拿起勺子搅了搅白粥,把这段逐渐支离破碎的感情咬碎嚼烂一点点的回味。

我知道我和陆伯年玩完了。

「怎么样,还可以吧。我记得以前你总是熬夜做雕塑,每次都胃痛,我就点的他们家,这么多年,味道……」

「陆伯年,我们离婚吧。」

陆伯年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想不出来该怎么支撑这段感情了,都是成年人,爽快一点放手吧。」

陆伯年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嗓音突然变得很嘶哑。

「沅沅,你别这样,我们,我们可以沟通。」

我放下勺子,这粥上浮着一层油,看的我恶心。

「离婚协议书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三个月前就准备好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白粥。

5

「我们还不能离婚,至少现在。」

「为什么不能?我们俩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

「过两天,陪我去参加一个应酬,我再跟你离婚。」

我冷笑一声,此刻我心里对陆伯年真的再无一点眷恋,「陆总不愧是商人,把我最后一点价值榨干才行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了。不过我需要一份保障,你要先把那份离婚协议书签了。」

就在陆伯年犹豫时,突然响起手机**。

他看了眼备注,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

「我去接个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陆伯年回来的时候明显有些生气,但他还是语气温柔的问我。

「不签不行吗?」

「当然不行。」

陆伯年没有再争辩,从卧室取来那份协议书,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6

那天陆伯年接签了协议书以后连包都没拿就出了门,想必是去见了电话那头的人。

陆伯年走后,我独自一人去医院,打算再做一次检查。

我始终心存一丝侥幸,万一是误诊呢?

可再次拿到那如出一辙的报告单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28年的人生历程,不抽烟不酗酒不挑食,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捂着胃靠在墙角,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但为了检查我其实什么都没吃,现在只觉得胃里反酸水,难受的不行。

这时候我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是陆伯年和他妈妈。

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儿。

那女生我见过,叫沈念清,是陆伯年同专业学妹,毕业后去了他公司。

我无意偷听他们的对话,但陆母显然是太过高兴,声音比平时大了不少,似乎一定要传进我的耳朵。

「哎呀,咱们陆家终于有后了,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我孙子给盼来了。」

「伯年,你明天就搬来照顾清清,她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我怎么放心。」

「妈……可是我……」

「别跟我在这里可是,我大孙子要是出什么差错,你妈我这条老命也活不了了。」

「阿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公司现在在上升期,伯年哥不用经常来看我。」

「还叫阿姨呢。」

「妈。」

「你现在啊,不是一个人,必须特殊对待。这样,我在景秀花园的那套别墅,你先住着,我也搬过去,好伺候你们娘俩。」

「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陆伯年似乎有些不耐烦,说完话就离开了,留下他妈和沈念清在原地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更多的是一种轻松。

我的孩子姗姗来迟、不被期待,她的孩子倒是来的凑巧。

我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没有了,立马去做了人流。

但我仅仅是要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不,我要陆伯年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