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廷衍呼吸清新,身上还是那种危险又迷人的幽香。

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近到人呼吸发紧。

温沁祎不再说话,迅速解离发带。

不料,一个大浪猝然打过来,船身猛地颠簸,温沁祎肩膀瞬间撞上周廷衍的手臂。

男人杯子里的冰酒荡漾出来,直接泼向她的胸口。

酒液汇聚成流,涓涓向下淌去。

冷凉窜身,温沁祎禁不住一颤,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力气那么大,还握不稳一只酒杯,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双分外灵动的眼睛盯着周廷衍,语气想要质问,又隐隐克制。

温沁祎右肩被撞出粉红,把一条横在上面的白色疤痕衬得更加明显。

周廷衍神情深沉如夜色,看不出情绪波动。

他看着她,沉沉一声,“无聊。”

温沁祎皱眉,扯着领口抖了抖。

那两道紫红色指痕,恰好在航标灯下显露一瞬。

白皙皮肤衬着,触目惊心。

周廷衍不是故意的,但他不得不承认,确实不经意间看见了。

“还疼么?”男人嗓音低低,好似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却是第一次,他的语言比大脑快。

“疼不疼的,你船上又没有布洛芬。”

温沁祎又冷又委屈,把领口提得更高。

山一程,水一程,到底还有多久可以着陆。

她好担心温则行疯掉。

“嗯,没有。”周廷衍放下酒杯,不知道起身去了哪。

再回来时,温沁祎手边无声多了一件黑色男士外套,外加一管药膏。

而周廷衍已经事不关己,转头同朋友们品酒谈天去了。

男人一副性感嗓音,话不是很多,却句句说到点上。

温沁祎没涂药,只默默穿好衣服,又把发带解下来,绕了好几圈扎了个低马尾。

这回不会再缠上周廷衍了。

时间大把流过,海天相接,黑透了,没有一颗星。

周廷衍放下酒杯,望着漆黑的天与地。

他举起望远镜片刻,俊冷眉目风平浪静,嘴里却说:“换航线,夜钓取消。”

之前他说今晚气象可能要变,看来现在已经确认。

沈从珘问:“接下来去哪?前面就是深海区,返航回苏湄岛太远。”

周廷衍抬腕看了眼手表,温沁祎视线也看过去,劳力士定制,六七百万起步的款式,表盘时间已经快深夜。

“去最近的海岛避一避。”

周廷衍有条不紊,仔细告知了船员具体航线,叫他去前面通知船长。

再奢贵的表也走不回流去的时间。

温沁祎不由抓紧扶手,她非但没迎来下船的港口,看情形还要面临一场海上风暴。

可能这辈子,海就是克她。

总是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周廷衍一放话,钓鱼艇很快调头,向东南方向驶去。

男人把燃着的雪茄熄了,指尖一弹,投进香柏木盒。

“岛上没吃的,”周廷衍下巴指向桌子,“下船时能带的都带着。”

闻言,其他男人不再谈笑风生,都动起手来收拾东西。

本来是要钓深海鱼,或刺身,或涮,或烤,带的其他食物有限,现在鱼吃不上了,可能还要面临饥饿。

接着,周廷衍又命船员给每个人发了救生衣。

船员抱了一堆救生衣出来,结果,算来算去,少一件。

少温沁祎的那件,船员不知道今天多个女人,登船时也忘了这茬。

“周先生。”

船员把最后一件救生衣递到周廷衍面前。

温沁祎看清局势,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生死由天吧,也许,早就注定命殒深海。

如果那年没有小叔不弃,没有恩人相救,她活不到现在。

周廷衍的俊美眉目毫无波澜,他没说话,对着船员用侧脸向温沁祎那边指了一下。

指意很明显,他让船员把最后一件救生衣给温沁祎。

但是船员执意没动,“不行,周先生,您身份尊贵得很,不能以身犯险。”

周廷衍,虽然年轻,但是有为。

有为到无人可替,难遇的战舰天才。

是海上战队都要敬服的青年才俊。

“不用给我,我没关系,”温沁祎忽然开口,“我一向命大。”

从相遇,周廷衍捏她下巴,问她今晚陪他睡,搅绕她舌头,又用她裙子擦手指……

温沁祎没想到,周廷衍还会把最后一件救生衣留给她。

话一说完,她腿上多了两件救生衣。

一件是沈从珘的,一件是船员的。

两个人谁都不肯让周廷衍冒丝毫风险,愿意让出自己的。

“你们水性都很好么?”周廷衍轻描淡写一问。

论水性,船员都不敢同周廷衍一较高下,周先生三岁会游泳,海边长大,全球最牛的海事学院毕业。

男人起身,高挑身姿一立,天生的王者风范,“都**就扔了。”

周廷衍的话里只有服从,没有商议。

最后,到底是他自己没穿救生衣。

朋友里,除了沈从珘,其他人游泳也就一般。

还有,白桃味儿,连名字都不知道,敢顶嘴,敢用手指划他胸膛勾引,敢瞪他一眼的女子。

说不好为什么,冥冥之中,他不想让她死。

起码,她不能死在他眼前。

主要,周廷衍对即要发生的事件,有力挽狂澜的笃定。

有他对落棋即赢的十分把握。

-

像那年突发的枪战,海上风暴眼袭来了。

借着航标灯,温沁祎看见海面上,忽地旋转起巨大的黑色海浪,拔海而起,直冲云霄。

掀起气吞山河的恶势。

船身已经受到波动,剧烈颠簸起来。

温沁祎死死抓紧扶手,一旦甩出去,必然跌到海里。

但是狂风巨浪愈演愈烈。

温沁祎再也抓不住扶手,就在她从座椅上甩下去时,腰上忽地勾来一股大力。

周廷衍一手稳住身体,另一手搂回了温沁祎。

“抱我,抱紧。”

温沁祎在风暴中听见男人在她头顶上说。

生死面前,她照做,一双细臂紧紧缠上周廷衍的腰身,劲瘦又坚硬有力。

猛烈的风暴里,浪花被大肆激起,如暴雨突袭。

温沁祎紧紧闭上被打湿的眼睛,脸贴近周廷衍的胸膛。

狂风巨浪面前,男人胸腔里的跳动竟平稳有序。

“周廷衍,如果——”

温沁祎在沉浮中断续说话,“我今天死了,麻烦你帮我传达给温则行,是温则行……”

“叫他好好活着,别再找我——”

巨大风浪中,钓鱼艇似一叶扁舟般弱小,船身明显开始失控,有被掀翻之势。

船一翻,旱鸭子根本不剩任何生机。

“我不认识什么温则行。”周廷衍这样淡漠地说了一句。

随后单手勾住温沁祎的腰,带着她向船长室里转移。

一路跌撞,天翻地覆。

温沁祎整个人像个挂件,靠周廷衍一只手臂紧紧箍在他腰上,才不至于被甩进海里。

舱内,船长死死掌着舵,额头暴起豆大的汗珠。

他没有闲暇回头,“周先生,对不起,是我失职。”

今天,对于天气和海况的预测,船长比不上周廷衍。

没有周廷衍提前预判,这一船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换我。”周廷衍没有废话,一声令下。

原来,周廷衍去船长室,不是为了避风浪,而是迅速替下船长的位置。

换自己亲自掌舵开船。

船太颠,身上又搂了个挂件,周廷衍不便单手掌舵。

如果松开臂弯里的人,温沁祎必会被甩得满舱室里滚,那细臂纤腿,撞也撞死了。

周廷衍干脆一用力,把温沁祎抱到了自己腿上。

“自己抱紧我,甩出去,必死无疑。”他严厉地说。

“好,我会抱紧。”

温沁祎面向周廷衍,紧紧搂住他的脖颈,犹似抱紧了满世山河。

她在他的山河中颠簸。

两个人严丝合缝,此刻,心跳同频,生死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