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泱泱第一次遇到裴慎,便是在这样一个细雨如丝的春天。

她穿着红色的金丝织锦襦裙,裙子还是崭新的,是伯母亲手裁制,她都舍不得让裙摆被雨水溅到。

外面披了件团锦绣花月白披风,身姿纤细。

天空下着丝丝细雨,她站在檐下,风吹起飞檐上挂着的铃铛,在空中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裴慎不经意的一瞥,生生停住了脚步,快速将手中的污秽擦干净,雪白的帕子沾了血。

“她是谁?”他把帕子随手丢给了一旁的小厮,目光如狼一般锁定住了远处的少女。

裴家书院学子众多,瞧见她脚边放着的东西,裴慎猜想应该是书院里的学生。

宋泱泱初到长安,长的漂亮,性子又软,书院的姑娘们大多都很乐意跟她玩,下课后时常约着她出门喝茶听曲。

虽说昨天夫子布置的课业她一直写到很晚,但还是不合格。

今日自己便被夫子留后检查课业,裴家夫子格外严厉,被批评了一番,下学时间便比平常晚了些,阿茵表姐有事提前回府,家中的马车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赶来的路上。

为什么大家都在玩,到头来只有自己课业不合格,想到这,她有些小小的郁闷。

反正从小到大,阿兄都夸她的字好看,她写的家书阿父都当做珍藏,周围也从没人说过她的字不好看。

裴慎站在廊下,隔着一片朦胧的雨雾,那一抹靓丽的红色,勾的他心痒难耐。

他提步走了过去。

不知为何,又停下了脚步,偏头与小七叮嘱了一番。

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一旁抱着剑的小七却从他语气中读出了几分喜悦。

裴慎指腹微微摩挲在一起,随后离开。

———

“宋姑娘,请跟我来”

是裴府的管家,宋泱泱见过他,管家给她递了把伞,解释道

“世子刚刚瞧见姑娘一个人在这,春寒料峭,又恐雨势变大,便让在下安排马车送您回府”

宋泱泱瞧着这天气阴沉沉的,微微低头道了声谢。

马车挂着永平王府的标记,上了马车,宋泱泱才发觉这马车有些过分的宽敞豪华。

马车内燃着熏香,有些像清冽的晨风,她凑近闻了闻,觉着很喜欢。

暗阁里放着书籍,桌子上放着暖茶。

马车行驶的很平稳,宋泱泱规规矩矩的坐着,什么都没碰。

雨势渐大,马车抵达太傅府时,南钰让人套了马车打算出门寻她。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见挂着裴府牌子的马车,宋泱泱正弯腰从马车上下来,他急忙撑了伞快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小心点,地上滑”

他抬手让宋泱泱扶着,宋泱泱依言抓住他的手腕,隔着薄薄的布料,都能感受到他布料之下劲瘦的小臂。

南钰另一只手撑着油纸伞,短短几步路,他肩膀便被雨淋湿了。

“对不起啊泱泱,早知道会下这么大的雨,我就该留在后面等你的”南茵快步上前来,拿着热帕子替她擦手。

“我让人煮了姜茶,一会你得多喝点”

“还有,家里给你安排的丫鬟你得带着,别总是一个人”

“你要是生病了,我娘不得把我皮剥了”

宋泱泱被她逗乐了“大伯母才没这么凶”

南钰在一旁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干毛巾,胡乱擦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他也没在意。

两个姑娘家讲话,他也不好在场,只是提醒了宋泱泱记得把姜茶喝了,临走前又开口道

“课业上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南茵和宋泱泱住的同一个院子,听了南钰的话,南茵打趣道

“你这问题我二哥大概是没办法解决”

宋泱泱瞪了她一眼,乌透的眼珠里有些恼了,看起来娇气又可爱,南茵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又催着去她把衣服换了。

换了身衣服出来,南茵正在翻看着她的作业,好心提议道“要不下次我替你誊抄一遍,尽量模仿你的笔迹”

“不用”宋泱泱也是个有骨气的“不就是练字吗,我阿兄说过,有志者事竟成,我可以的”

晚间,南茵去到她房间,看着趴在案桌上睡的格外香甜的宋泱泱,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细语的劝她。

“你得字一点都不丑”

“真的,我白天那是瞎说的。

“跟我上床睡觉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宋泱泱才乖巧的爬上床,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南茵给她把被子盖好,才走过去吹灭了灯,陪着她一同入睡。

———

到了书院放假的日子,两人难得赖了会床,去祖母那里请过安,用了早膳。

宋泱泱答应了教南茵骑马,两人换了身骑装,南钰得知这件事,特意去马场挑了一匹温顺的小马。

枣红色的小马,她扶着南茵上了马,宋泱泱提醒道“腿上的力气千万不能松”

宋泱泱陪着她练了一会,有些心痒痒,便也让人重新牵了一匹马过来,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

高高扎起的长发,在空中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

笑容明媚,浑身充满了朝气。

不远处,裴慎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目光一直追寻着马场上的身影。

眼里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痴迷。

她五官本就明艳,如此更是让人挪不开眼,裴慎招手,唤来马场的负责人。

宋泱泱骑了两圈,刚刚停下,有人走了过来,朝着她恭恭敬敬的见了礼。

“宋**,我家世子觉着**与这马有缘,便送您了,您看以后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过来”

这马场本就是裴家的,平日里并未有过多限制,有时候各家还会借用场地来举办马球会。

闻言,宋泱泱明显有些愣了。

永平王世子!

她愣神间,一抹白色隽秀的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头戴冠玉,长身玉立。

他长的可真好看。

宋泱泱看到他腰间的黄龙玉佩,她急忙俯身行礼

“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裴慎抬手,制止了她。

他嘴角挂着笑,让人觉着如沐春风

“裴某瞧着宋**马术不错,便自作主张将这匹马赠予宋**”

宋泱泱知道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更何况对面是当朝声名赫赫的永平王世子。

“我平日不怎么骑马”

她觉着这样有些不大礼貌,又补充了一句“多谢世子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

男人的眼神去幽深的湖泊,带着可怖的平静。

她浑然不觉对面蓦然沉下来的脸色,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

对于她而言,裴慎不过是一位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