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铧镇,是省内为数不多的,一个经济实力非常强的镇子,有煤矿,石膏矿,化工厂等大型企业。

依附着铧镇这个经济中心,周边有不少村子。整个镇子再加上周围村子的人口,足有二十万。

许文山的家,就在这众多村庄之一的半山村。

灰黑色的砖瓦房四周,围着栅栏的小院,若在以后看来,颇有些田园风格的雅致。

李爱珍拎着旧皮包走出院子,天边升起的太阳格外刺眼,她还是第一次,以这样平静的心情走在上班的路上。

美心虽然小,但是自理能力特别强,听说今天爸爸会送自己上学,小家伙兴奋得不得了。

秉承着再穷不能穷教育的思想,李爱珍毅然将女儿送到镇上读书。

美心每天上学大概需要走上一公里的路。

虽说不算远,但是路况很糟糕,尤其是进镇之前,清一色的土路。

小美心奋力的推着轮椅,累得小脸红扑扑的。

经过艰苦跋涉,终于把美心送到了学校门口,这里此时还有很多家长送孩子过来。

九十年代初,在铧镇,几乎看不到有人开车送孩子上学的,大多数都是骑着自行车,偶有骑着摩托的,就算是被人羡慕的目标了。

而现在许文山的座驾,轮椅,最为引人注目。

美心的同学跑着迎了过来,和美心打着招呼,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小女生。

从她的穿搭就可以看出来,其家境的殷实。

“这个,是你爸爸?”

女孩指着坐在轮椅上的许文山问美心。

“嗯!”

美心开心的笑着,爸爸今天能来送她上学,她那高兴的情绪溢于言表。

女孩哦了一声,随后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丝鄙夷的神色。

许文山心中顿觉不快,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势利成这样?脑海中再一次想起那些害死女儿的畜牲形象。

看到美心走进了校园,许文山才转身离开,而那小女孩的眼神,让他一时挥之不去。

“改变现状,迫在眉睫啊!”

许文山心中嘀咕起来。

铧镇虽是这里的经济枢纽,但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低矮的民房,鲜有几座三四层的楼房,已经让本地人自豪不已了。

谁能想到,未来只要短短十几二十年,整个城镇,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文山看着眼前一片破败的景象,不悲反喜,在这世间也只有他,亲眼见证过改革开放后,发展最快的几十年。

那每一分记忆,都可以兑换成真金白银。每一个改变命运的重大机遇,他都历历在目。

这些风口,随便踏上哪一个,都可以给自己带来巨额的财富。

狭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地与许文山擦身而过。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如沧海一粟的残废男子,竟然怀揣着足以影响世界的钥匙。

许文山来到了火车站,这里算得上是铧镇的商业中心了。

超市、饭店、旅馆、游戏厅等不计其数,这时候的火车是人们出行的主要方式,所以火车站是人流和商业最为聚集的地方。

一阵吆喝声吸引了许文山的注意,他也跟着被吸引的人群围了上去。

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光头在地上铺了一块大大的红布。

“南来的,北往的!”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

“我今天要给他家表演一个魔术!”

“大家看到地上这块红布了吗?”

说着他神秘兮兮地把一张百元大钞放在红布的下面。

围观的人们交头接耳,猜测着他的用意,此时还不断有新的观众加入。

“大家都别眨眼,一会儿就从这红布地下,长出来一个摇钱树!”

光头扫视着周围的人群,眼神中似乎充满了自信。

“你可拉倒吧!”

“……”

围观人群之中不断传出来质疑和嘘声。

“嘿嘿!不信是吧!这个树一会长起来,叶子全是百元大票!”

光头笑着信口开河,他脸上那长长的疤痕,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紧绷。

这种江湖骗术许文山是清楚的,无非就是为了哗众取宠,把人气儿养起来,不然没有人,他们骗谁去?

观众们一听,树上还能长出来百元大钞,更加难以置信了,不过人的好奇心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是还要亲眼见识一下。

看到围观的人已经很多,光头接着说道:

“好!在魔术开始前,先让这位大哥借着咱们的人气儿,把重要的事先办了。”

这时,从人群里出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几个盒子,大摇大摆的走到场地当中。

众人都盯着他,眼中同样是充满了好奇。

“各位乡亲们,我是来自京海制药厂的王经理,不远万里到此,就是为了宣传一下我们最新研制的神药!这么好的药,没有道理不让它惠及更多的人民群众啊!”

王经理慷慨激昂,不过他那本地口音早就出卖了他的身世。

只是大家的情绪一直都被他们拉扯着,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一个好奇接着一个好奇,已经初步的迷惑了一些人。

“既然是宣传,那这药肯定是不要钱的!”

王经理举着几个药盒子,继续开始他的话术。

大家一听不要钱,真是岂有此理,那爱占小便宜的基因,一下子就让人群躁动起来。

此时这里,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这药只针对我们老年朋友的,不管是心脏病还是高血压,糖尿病,只要是老年病,都可以一次性彻底治愈!”

“真的假的?”

人群中又是一阵阵的质疑。

而面对质疑的王经理,依然神态自若,满脸的自信。

“孝顺,是我们华国的优良传统,家里有老人的朋友,你们今天可就捡到宝了。”

“不过这药是有限的,这么多人哪里够啊?所以只能给那些真正有需要的人,你们谁家有生病的老人,向前走一步吧。”

一听这话,所有观众几乎都是向前一步走。看来这传统不只是孝顺,还更贪便宜。

“哇,还是这么多人?那我可得验证一下了。”

说着王经理走到人群附近,把药递给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年轻男子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不用说也知道就是他们一伙的。

“年轻人,既然你这么孝顺,那这药卖你二十你还要吗?”

“要!”

年轻男子毅然决然回答道,说着,就掏出来二十元交给了王经理。

“好样的!”

下面观众一片赞扬,真孝顺啊!

二十元,在当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九一年,在铧镇,普通上班族也就一两百的月工资。

王经理接过钱,耐人寻味的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随即脸上现出慈祥的微笑,摇了摇头。

“看来你是诚实的,而且很孝顺。我都说过了,这次是出来做宣传的,药是免费的。”

说完又把二十元钱和药一起递给了那个年轻男子。

这个过程让下面公众为之激动,大都相信这药真的是免费的了。

接下来才是这伙人真正收割的时候了。

王经理用同样的套路,以验证为名,陆续收了十几个人的钱。

而在收钱的过程中,他始终表现得,这钱,一会儿一定会还回去。

被套路的那些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还在笑呵呵地围观着,等待王经理把钱还回来。

然而画风突然一转,王经理抱拳深深的给大家鞠了一躬,说了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就匆匆离开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而那些被收了费的尽管再不甘心,也只能认倒霉了,等了一会也都悻悻地离去。

良久。

当这一拨韭菜走干净后,那几个骗子重新开始布置下一场。

许文山看得津津有味,这种骗术在以后就没有生存的空间了,也算得上是一种文化遗产了吧。

“这位兄弟,是有什么指教吗?”

光头男看到许文山仍然留在原地不走,便上来探探虚实,看看他是不是来捣乱的。

“指教不敢,我是来和你们谈合作的!”